第六章 身不由己的悲伤

为东江星乃至整个帝国都极富盛名的“低语花园”以及庄园后山的一座森林。东江星排名靠前的几个大区，虽然比不上洛城真正的寸土寸金，但能在江南大区拥有这样一座庞大的庄园，却也很好的说明了燕家在整个东江星的地位。

    燕吾虽然姓燕，在血缘上却是和东江燕家没有什么关系。但是已经在燕家大庄园做了二十余年大管家的他，在这个大家族中也有着相当的地位。

    燕吾穿过了堪称人间胜景的“低语花园”，步行了一段相当长的距离。他没有使用庄园中特别定制的那些悬浮车辆，在穿过花园之后，在后山森林下的一间小屋前停下了脚步。

    这座小屋相当复古的使用了大量的木制结构，在设计方面显得独具匠心，虽然完全比不上庄园主屋的富丽堂皇，但是这件小屋和周围的环境恰当好处的融为了一体，也有种别样的感觉。

    燕吾在门口稍稍驻足了一会儿，轻声的走了进去。小屋内并没有人，燕吾穿过了小屋，在小屋后院的藤椅上，躺着一位老人。复古的长衫和周围的环境显得相当的融洽，头发已经几乎全白，脸上遍布着老年人特有的皱纹。

    老人半眯着眼睛，躺在藤椅上，燕吾知道老人并没有睡着，他微微叹了口气，轻轻走到老人的身旁。

    “流苏已经出发了吗？”

    老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和沧桑，却也符合他的年纪。但是他说话的语气，虽然平稳，却好似隐藏着一种相当复杂的情感。

    燕吾点了点头说道：“小姐已经出发了，大约三天之后就会到达东山星。按照计划，在东山星稍作停留之后便会直接前往洛城上学。”

    老人微微睁开了眼睛，燕吾能够从老人的眼中看到久久不散的悲伤。这二十年里，他从老人的眼睛中已经无数次看到了这种悲伤，也知道老人悲伤的原因。

    这位老人，在几十年前有着另一个身份，东山星第五造船厂的厂长，燕九卿。

    虽然这几十年来，老人再也没有踏足过东山星一步，但是燕吾知道，这位可敬的老人，他的悲伤就是源自那里。

    此刻燕吾也没有什么办法去安慰老人，只能继续说道：“小姐的安全问题和生活问题已经安排好了。在洛城已经有一个专门对小姐负责的秘书班已经准备就绪，相应的安全保卫工作也已经和洛城方面进行了交涉并且完成了布置。”

    “此次小姐决定前往东山星虽然仓促，并且拒绝了我们提前进行安保布置，但是我们已经和东山星行政部门取得了联络，根据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和第五造船厂完成了沟通，会竭力保护小姐在东山星的安全。”

    老人听罢之后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，虽然在旁人看来，他的孙女临时决定前往东山星第五造船厂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情，也有许多人表示了反对，给出的借口多半就是所谓的安全问题。毕竟燕家在这几百年中不知道积累了多少的敌人，在帝国，甚至帝国之外，都有无数人窥伺着燕家的一举一动，寻找着一些可趁之机。

    但是老人却从来没有担心过所谓的安全问题。他知道只要第五造船厂中的那位还活着，那么就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孙女出现安全问题。

    老人睁开眼，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树木，说道：“东山星可不太能看到这样的树啊，他大概也有几十年没看到树了吧。”

    燕吾听明白了老人口中的他，指的是哪位，想起那位曾经在帝国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，燕吾也不由得为他的遭遇感到唏嘘，对着老人说道：“李双树先生现在仍然居住在第五造船厂中，根据传来的消息，李先生的身体还算不错。”

    老人在听到李双树这个名字之后，神情从原来的平稳，变得有些激动起来。他用略带自责的语气说道：“你知道我这些年为什么没有再踏足东山星一步吗？”

    燕吾没有回话，他知道现在自己只需要默默的做一个老人倾诉的对象，如果听到了什么隐秘的事情，就在听完之后把内容给忘掉。

    老人的话语中已经无法抑制的弥漫着悲伤和自责：“我害怕，我害怕在看到他们。害怕他们问我为什么第五造船厂会变成这样，为什么燕家会抛弃他们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敢去见双树，虽然他也许不会深究这件事情，但是我却不敢，也没有脸面再站到他的面前。当初我清楚的知道双树不会去上京，不会离开第五造船厂，就等于将他的下半生浪费在了东山星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双树根本不在乎所谓帝国工程院院长的荣誉，以他的才华，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制造出能够让帝国制霸宇宙的战舰和机甲，能够让帝国改变现在的不利局面。然而我做的一切，彻底埋葬了他的梦想。”

    燕吾看着已经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老人，只能轻声的出言宽慰，但是他自己都觉得那些安慰的话语有一些苍白。

    燕吾没有亲历过当年那件事，但是知晓内幕的他，却是知道燕家当年做出的决定，背后隐藏了多少的政治博弈，也知道当时有多么的不甘和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在帝国，哪怕是燕家，也有无数身不由己的时候。